第(2/3)页 在这一刻,在苍穹之脊的风雪之巅,一个被他忽略了许久,一个他根本不敢去深思的,无比清晰而又残酷的真相,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锥,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脑海。 他忽然明白了。 全都明白了。 沐瑶为什么要远征欧罗巴?因为她需要一个庞大的资源基地,需要一支与炎黄文明截然不同的力量,来扮演她计划中的第一块磨刀石。 她为什么要放任孔刘之流窃国作乱?因为她需要一个“正当”的理由,让自己以救世主的姿态回归,然后名正言顺地,成为他陈庆之最强大、最直接的敌人。 她为什么要对天胡草原,进行如此惨无人道的种族灭绝式的打击? 因为,她需要将这个曾经桀骜不驯的战斗民族,彻底打残,打碎他们的骄傲,摧毁他们的信仰,让他们在最深的绝望之中,不得不倒向自己,不得不接受自己“人人平等”的革命理想。 她和他,站在对立面。 她扮演着侵略者、屠夫、暴君、恶魔。她四处发动战争,带来死亡与毁灭,将所有被压迫的人,都推向绝望的深渊。 然后,由他,陈庆之,来扮演那个救世主。 他高举着理想的旗帜,去拯救那些被她“伤害”的人,去接纳那些被她“逼迫”的盟友,让这些人对他感恩戴德,让他兵不血刃地,完成一次又一次的“统一”。 她不是要打败他。 她是在……塑造他。 她是在用自己的双手,沾满鲜血,背负万世的骂名,去为他扫清一切障碍,去为他凝聚所有可能的力量,去为他铺就一条通往那个她“永远无法抵达的新世界”的,白骨之路! 这才是真正的,一统。 不是用武力征服,而是用理想同化。 想通了这一切,陈庆之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轻松与喜悦。一股无法言喻的,撕心裂肺的剧痛,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。 疼。 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。 他仿佛能看到,那个曾经在武安侯府的桃花树下,对着他巧笑嫣然的少女;那个曾经在宫门之前,踮起脚尖,在他脸颊印下轻轻一吻的姑娘;那个曾经温柔善良,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会蹙眉的云娥妹妹……是如何一步步,将自己逼成了今天这个样子。 她是如何在无数个孤寂的深夜里,说服自己,将屠刀挥向无辜的生灵。 她是如何在每一次下达冷酷的命令后,独自一人,舔舐着自己那被良知啃噬得千疮百孔的灵魂。 她到底在承受着什么样的心理折磨? 陈庆之不敢去想,光是稍微触碰一下这个念头,他的心就痛得如同要被撕裂开来。 而他,陈庆之,作为这个残酷剧本里,唯一的知情者,唯一的受益者,却什么都不能说,什么都不能做。 他必须扮演好那个与她不共戴天的敌人,那个被她逼到绝境后奋起反抗的英雄,那个最终将要“打败”她的救世主。 他甚至,连一丝一毫的心疼与理解,都不能在人前表露。 这对他而言,又何尝不是一种最极致的,凌迟般的折磨。 “陈总司令!” 弗拉保尔从岩石上跃下,走到陈庆之面前,这个刚刚放弃了王位的年轻人,对着他,行了一个标准的革命军军礼。 “天胡革命军第一师,师长弗拉保尔,向您报到!我部现有兵力五万三千人,随时可以投入战斗!请您下令!” 陈庆之看着他眼中那熊熊燃烧的战意,强行将心中翻涌的万千情绪压下。他知道,从现在开始,他不能再有半分的软弱。 他缓缓抬起手,回了一个同样标准的军礼。他的脸上,没有了平日的温润,只剩下钢铁般的冷酷与坚毅。 “弗拉保尔同志。”他开口,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我命令你,立刻整编部队,清点所有能带走的物资和牛羊。我们要放弃这里。” “放弃?”弗拉保尔一愣,“去哪里?” “去一个能让我们活下去,能让我们积蓄力量,最终打败沐瑶的地方。” 陈庆之转身,走到悬崖边,遥望着东南方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广袤大地。 “传我命令!所有部队,包括天胡族的男女老少,全军集结,放弃天胡草原,向东南方向突围,目标——炎黄共和国北境,玉龙山!” 玉龙山,位于北境边陲,是陈庆之革命根据地的天然屏障。那里山势险峻,易守难攻,更重要的是,那里有他经营多年的后方基地,有铁路,有兵工厂,有根据地数十万军民的支持。 回到那里,他们才能真正地站稳脚跟。 “可是……庞万里的二十万大军就在山下……”一名将领担忧地说道。 “他很快就不会在山下了。”陈庆之的嘴角,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 他太了解沐瑶了。 当沐瑶得知,他陈庆之不仅没被庞万里困死,反而收编了整个天胡民族,壮大了自己的力量之后,她会作何反应? 她绝不会让庞万里与他决战。因为庞万里,是她送给他的“礼物”。这份礼物,现在还不到“交接”的时候。 她会命令庞万里撤退,为他的突围,让开一条路。 她会用这种方式,无声地告诉他:子由哥哥,你的成长,让我很满意。下一步,该怎么走,看你的了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