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陈庆之将南方的传闻,一字一句,清晰地复述出来,没有半分的避讳与修饰。每说一句,台下军民的脸色,便苍白一分。 “你们在害怕。”陈庆之看着他们,声音依旧平静,“你们在想,我们,拿什么去和这样的神仙斗?” 他没有等待回答,而是自顾自地,提出了一个问题。 “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,我想先问问大家。” “六年前,我们有什么?” 台下一片死寂。 “六年前,”陈庆之的声音,陡然拔高,“我们只有一群衣衫褴褛,食不果腹的农民,一群在矿场里咳着血,看不到明天的苦力!” “我们手里的武器,是老式的火炮,火绳枪,是生了锈的锄头,是磨快了的镰刀!” “而我们的敌人,是兵强马壮的共和国,是高高在上的世家,是那座我们永远也走不进去的,京城!” “那时候,你们怕不怕?” “那时候,你们有没有想过,我们拿什么去斗?” 台下,许多老兵的眼中,渐渐浮现出回忆的神色。是啊,六年前,他们何其渺小,何其卑微。 “我记得,”陈庆之的目光,仿佛穿透了时空,落在了遥远的战场,“相箕山一战。” “孔刘联军,占据着坚固的防线,他们的阵地上,有利我们十倍的火炮,有我们闻所未闻的,能喷吐火舌的先进武器。我们冲上去一排,便倒下一排。尸体,在阵地前堆成了山。” “我们的将领问我,还打不打?我说,打!” “因为防线后面,是数万被他们强征的民夫!是我们的同胞!” “于是,我们发起了第三十八次冲锋。” “三万多名战士,用刺刀,用牙齿,用他们早已被打烂的血肉之躯,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!我们赢了。那一战,我们一万三千七百个兄弟,永远留在了相箕山下。” 他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。台下,一些参加过相箕山之战的老兵,早已虎目含泪,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。 “我还记得,”陈庆之的声音,变得有些低沉,“阳明湖之战。” “为了截断敌人退路,第八十九师,接到命令,十四个小时,强行军一百二十公里,穿插至敌人后方。” “一百二十公里啊,同志们。他们穿着布鞋,背着几十斤的装备,全程都在奔跑。渴了,就抓一把雪。饿了,就啃一口冻硬的干粮。跑不动了,身边的战友就架着他跑。最后,跑死了,战友们只能流着泪,将他的枪带上,继续跑。” “他们像一群疯子,像天降奇兵,准时出现在了阳明湖畔。那一战,我们全歼敌军三万,为反攻赢得了宝贵的机会。” “而我们的第八十九师,在抵达战场之前,光是在路上,就活活跑死了三百二十七个兄弟。” 台下,一片压抑的抽泣声。那不是一场战斗,那是一场用生命与意志赛跑的悲歌。 “我还记得,”陈庆之的目光,望向了更北方的风雪,“北茫铁路。” “为了打通与天胡国的贸易线,换取我们急需的粮食和钢铁。在零下几十度的冰天雪地里,我们的建设兵团二十三营,三百六十名战士,在缺少御寒衣物,缺少粮食的情况下,负责修建最关键的‘风雪口’路段。” “风大得能把人吹走,他们就把自己用绳子绑在铁轨上。饿得没有力气了,就把雪块混着草根往下咽。” “短短两个月,他们完成了任务。那条铁路,至今仍在为我们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物资。” “而我们那三百六十个战士,有一百二十三个,变成了风雪口,永恒的冰雕。” 说到这里,陈庆之的声音,微微有些哽咽。 他深吸了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悲痛,目光重新变得锐利。 他缓缓举起了手,手中,正是那个冰冷的,从天而降的金属圆筒。他从中,抽出了那卷画像。 他将画像,高高举起,展示给所有人看。 画中,沐瑶斜倚软榻,笑意玩味,睥睨众生。 “现在,我来回答你们的问题。” 陈庆之的声音,再次响彻云霄,如洪钟大吕,振聋发聩! “她,沐瑶,有飞天的铁鸟,有灭世的天火,有神魔的手段!” “而我们,”他的目光,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挂着泪痕,却渐渐挺起胸膛的脸,“我们有什么?” 他停顿了片刻,然后,用尽全身的力气,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! “我们有相箕山上,那三千七百个不屈的英魂!” “我们有阳明湖畔,那三百二十七双跑烂了的草鞋!” “我们有北茫风雪口,那一百二十三座永恒的冰雕!” “我们有千千万万个,愿意为了一个没有压迫、人人平等的新世界,流尽最后一滴血的,凡人之躯!” “现在,你们再告诉我!” “凡人之躯,可能比肩神明?!” 轰——!!!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,在这一刻,轰然爆发! “能!!!” “能!!!” “能!!!” 山呼海啸般的嘶吼,从数十万人的胸腔中迸发而出,汇成一股肉眼可见的,狂热的声浪,直冲云霄,震得那铅灰色的天幕,都仿佛在颤抖! 恐惧,被悲壮所取代。 迷茫,被信仰所点燃。 他们不再害怕,因为他们想起了自己为何而战。他们不再颤抖,因为他们的脚下,踏着的是无数先烈的骸骨! 看着台下那片重新被点燃的,狂热的海洋,陈庆之的眼中,闪过一丝欣慰,却又有一丝更深的,沉重的悲哀。 他知道,这还不够。 他要做的,不是用一时的热血去对抗恐惧,而是要用一种更坚固,更永恒的东西,去彻底斩断神权,烙印在每个人灵魂深处的枷锁。 他缓缓抬起手,向下虚虚一按。 那震天的嘶吼,竟奇迹般地,渐渐平息。 所有人都用一种近乎朝圣的目光,看着他,等待着他最后的,神谕。 陈庆之将那张沐瑶的画像,缓缓地,当着所有人的面,撕成了两半。 然后,是四半,八半…… 直到那张绝美的笑脸,变成了一堆纷飞的纸屑,散落在高台之上。 “神明?” 他轻声说道,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。 “明日,我便告诉你们,如何……亲手屠神!” “屠神”二字,如同一道惊雷,在死寂的广场上空炸响。 数十万军民,大脑一片空白。 他们刚刚才从对神明的恐惧中挣脱,建立起凡人亦可比肩神明的信念,可他们的统帅,竟已将目光,放在了那遥不可及的,屠神之举上。 那不是狂妄,而是一种发自骨髓的,对神权最彻底的蔑视。 陈庆之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撼,他的声音再次响起,这一次,却不再激昂,而是带着一种剖析事理的冷静与清晰。 “同志们,我们先要明白,沐瑶总统带回来的,究竟是什么。” 第(2/3)页